邢某某訴劉某某、鄭某某贈與合同糾紛一案

邢某某訴劉某某、鄭某某贈與合同糾紛一案

案情簡介

婚內丈夫出軌，未經原配同意將大量夫妻共同財產贈與第三者，原配知曉上述事實后，與丈夫離婚。原配欲追回贈與的夫妻共同財產。

一、案情介紹

邢某某與劉某某1984年經人介紹相識，不久便確立了戀愛關系，1984年4月24日在金水區人民政府登記結婚。1985年5月20日二人生育一女，婚后感情尚可。2008年劉某某在修黃河二橋時，經人介紹認識了鄭某某。在相互交往的過程中，劉某某與鄭某某發生了不正當的男女關系，并于2013年6月7日生育一非婚生子。劉某某為了長期同鄭某某保持不正當男女關系，自2013年年初至今，未經邢某某同意，私自通過網轉、跨行匯款、取款等方式將與邢某某的夫妻共同財產中贈與鄭某某，上述錢款實際用于給鄭某某購車、購房及日常生活消費。直到2020年12月初劉某某告知，邢某某才知曉上述事實。邢某某一怒之下與劉某某離婚，并要求鄭某某返還受贈的全部財產。我所接受邢某某的委托，指派我作為代理律師參與本案的一二審訴訟活動。

二、辦案經過

（一）了解當事人訴求，分析案件可選的訴訟方案，告知當事人相應訴訟風險

本案屬于典型的婚內丈夫出軌，贈與第三者夫妻共同財產，原配訴請追回的案件。司法實踐對于原配一方的救濟途徑有三：方案一，確定為不當得利糾紛，將出軌丈夫和第三者，或僅將第三者作為被告起訴；方案二，確定案由為贈與合同糾紛，將第三者、出軌丈夫均作為被告，或將第三者作為被告，出軌丈夫作為第三人起訴。同時基于本案出軌丈夫與第三者之間育有子女的事實，對方可能會抗辯受贈的財產部分系出軌丈夫支付非婚生子撫養費，這是本案訴訟中的風險點之一。第二個風險點在于丈夫與原配已離婚，司法實踐中有的法院基于二人離婚的事實，認為丈夫贈與第三者處分的是自己的財產屬于有權處分，因此僅支持第三者返還一半財產。

（二）深入研究，結合以往辦理類似案件的經驗，并檢索類案，確定對當事人最有利的訴訟策略

不當得利是得利人沒有法律根據取得不當利益的，受損失的人可以請求得利人返還取得的利益《民法典》第九百八十五條）。不當得利有四個成立構成要件，即：（1）一方獲得利益；（2）他人利益受到損失；（3）一方獲得利益與他人利益受到損失之間有因果關系；（4）一方獲得利益及他人利益受到損失無法律上的原因。鄭某某獲取的巨額款項沒有任何法定或約定的依據，屬于不當得利，故本案中，作為原配的邢某某有權主張第三者鄭某某返還。

贈與合同是贈與人將自己的財產無償給予受贈人，受贈人表示接受贈與的合同（民法典第六百五十七條）。本案構成贈與合同糾紛的基礎在于贈與人與受贈人之間的不正當男女關系以及贈與人對夫妻共同財產的無權處分?！睹穹ǖ洹返谝话傥迨龡l規定：“違背公序良俗的民事法律行為無效?！薄睹穹ǖ洹返谝磺Я懔畻l規定：“夫妻一方因家庭日常生活需要而實施的民事法律行為，對夫妻雙方發生效力，但是夫妻一方與相對人另有約定的除外。夫妻之間對一方可以實施的民事法律行為范圍的限制，不得對抗善意相對人?！钡谌僖皇粭l規定：“無處分權人將不動產或者動產轉讓給受讓人的，所有權人有權追回；除法律另有規定外，符合下列情形的，受讓人取得該不動產或者動產的所有權：（一）受讓人受讓該不動產或者動產時是善意；（二）以合理的價格轉讓；（三）轉讓的不動產或者動產依照法律規定應當登記的已經登記，不需要登記的已經交付給受讓人?！背鋈粘Ｉ钚枰獙Ψ蚱薰餐敭a進行處分，雙方應當協商一致，單獨將大額夫妻共同財產贈與他人，也是一種無權處分行為，故本案中邢某某有權主張劉某某和鄭某某返還。

不當得利與贈與合同最大的區別在于不當得利可以主張返還相應的利益以及賠償損失。因財產被第三者非法占有時，所有權人可根據物權的追及效力要求非法占有人返還財產，因此邢某某可以行使物上請求權，請求法院判令第三者返還受贈財產。本案中受贈的財產為錢款，劉某某贈與第三者鄭某某的是購房款、購車款以及日常消費錢款等。對于利息，因鄭某某明知劉某某有配偶，有過錯，因此，邢某某可以主張資金占用期間的利息損失。因此，不當得利與贈與合同的法律效果一致。但贈與合同強調出軌丈夫贈與第三者財產的過程，而不當得利更多強調第三者獲得財產的事實，在尊重當事人的意思后，最終確定本案案由為贈與合同糾紛。

（三）從維護當事人利益最大化角度，多方尋求對當事人有利的證據。

因邢某某起訴前知曉劉某某和鄭某某婚內出軌以及贈與大量夫妻共同財產的事實較晚，所能提供的證據較為有限，對于丈夫劉某某的銀行卡與案件相關的信息未能及時固定，而且對鄭某某也從未謀面，對鄭某某的銀行卡等信息所能提供的也甚少，出具維護當事人利益的角度，需要法院出具調查令調取二被告的銀行流水。因二被告銀行卡較多，有大量現金轉賬，且年代久遠，給證據的分析和處理工作帶來極大的麻煩。但為了切實保障當事人的利益，我還是決定耐心細致整理和分析數據，抽絲剝繭，分門別類，最終確定鄭某某受贈的財產數額，并列明清單。

另外，我及時鎖定案件的關鍵證據，直接影響了案件的勝訴以及當事人利益的保全。第一處核心證據為劉某某與邢某某的離婚協議，鄭某某上訴稱邢某某與劉某某已離婚，故邢某某只能主張返還一半，我考慮到劉某某與邢某某離婚的事實，發現二人簽訂的離婚協議中，明確約定劉某某名下的所有存款及公司的所有收入均歸邢某某所有，對當事人極其有利，在一審中先于提供，未雨綢繆，可以對抗鄭某某的答辯意見請求；第二處核心證據，在二審中，鄭某某上訴稱我方提供的關于證明車輛系劉某某支付的證據僅為銀行出具的機打票據，不能證明錢款系劉某某支付，其并提供流水以證明錢款系本人支付。劉某某的銀行流水中并未顯示出該筆錢款，但當事人堅持認為系劉某某支付，但提供不出相應證據。案件陡轉直下之際，我想到劉某某前期給付鄭某某錢款POS機支付，因此，查詢劉某某的信用卡流水，果然發現劉某某的信用卡中顯示有該筆錢款的轉賬記錄，扣除手續費后，與鄭某某的銀行流水一一對應，鄭某某購車款系劉某某支付的事實板上釘釘，故二審鄭州中院支持了我方的觀點，最終維持一審判決。

三、代理（一審）/（二審）意見

1、劉某某贈與鄭某某錢款，邢某某能否主張返還？

劉某某在與鄭某某婚姻關系存續期間，將夫妻共同財產贈與第三者鄭某某，違背公序良俗，傷害善良的社會風氣，贈與合同無效；被告劉某某未經原告邢某某同意將夫妻共同財產贈與第三者鄭某某，超出日常家事代理范圍，構成無權處分，且未獲原告追認，屬于無效行為，被告鄭某某應當全部返還；被告劉某某與鄭某某惡意串通，損害妻子邢某某利益，該贈與行為無效。無效合同的 法律后果是返還財產，基于上述法律規定，第三者鄭某某應當返還財產。

2、劉某某贈與鄭某某的財產中，主要是房屋和車輛還是購房款、購車款？

因本案實際房屋和車輛首付款出資是劉某某支付，登記在第三者名下，貸款實際上由劉某某主要支付，鄭某某部分支付，但由于向銀行貸款時是以第三者名義簽訂的合同，現實中也很難直接判決過戶至邢某某名下。因此，房屋和車輛的首付款和主要款項系劉某某支付，難以表明劉某某系將房屋和車輛則贈與鄭某某，因此，劉某某本質上贈與鄭某某的主要是購房款、購車款。

3、在劉某某與邢某某已經離婚的前提下，劉某某贈與鄭某某的錢款，邢某某能追回全部還是追回一半？

劉某某出于維護不正當關系的目的，未經邢某某同意將夫妻共同財產贈與鄭某某，違背公序良俗，傷害善良的社會風氣，應當全部返還，且劉某某與邢某某離婚協議約定，劉某某名下的所有存款及公司的所有收入均歸邢某某所有，因此，鄭某某應當全部返還受贈財產。

4、邢某某主張返還受贈財產，能否主張利息呢？

贈與合同糾紛中能否主張利息，實踐中存在一定爭議。但依據《民法典》第一百五十七條規定：“民事法律行為無效、被撤銷或者確定不發生效力后，行為人因該行為取得的財產，應當予以返還；不能返還或者沒有必要返還的，應當折價補償。有過錯的一方應當賠償對方由此所受到的損失……”結合本案，鄭某某在接受贈與時明知劉某某處分的財產系夫妻共同財產，又明知劉某某已婚而與之長期保持不正當男女關系，插足劉某某與邢某某的合法婚姻，屬于過錯方，故鄭某某理應賠償損失，而該利息就屬于第三者占有劉某某與邢某某夫妻共同財產期間的利息損失。因此，邢某某可以要求確認贈與合同無效，同時主張第三者返還全部受贈款項，并支付利息。

5、鄭某某抗辯受贈錢款主要是孩子的撫養費，該錢款能否抵扣？

首先，本案屬于出軌丈夫贈與第三者財產的贈與合同糾紛，和非婚生子與劉某某的撫養費糾紛，法律關系不同，不應在本案中解決，第三者應當另訴主張；其次，撫養費的支付標準需要結合劉某某的收入水平、孩子的實際需要、當地最低生活消費水平等來確定。但結合案件事實，劉某某除了給第三者買房買車之外，給第三者的現金及轉賬高達百萬多萬，已經明顯超過合理的撫養費標準，因此，受贈財產明顯不屬于撫養費范圍；最后，我后續查明，私生子已年滿八周歲，自出生起至今，實際一直由劉某某撫養，且第三者無固定工作，無固定收入來源，主要依靠劉某某生活。另外鄭某某主張的與劉某某還育有一非婚生女的主張，因鄭某某并未提供非婚生女與劉某某之間的血緣關系證明，不能證明二人之間的親子關系，且也應在另案中主張，不能主張抵扣。最終法院采納了我方的代理意見，要求鄭某某返還劉某某與邢某某的夫妻共同財產四十多萬。